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 第262章 新的陰謀(下)
    所以這能比嗎?誰纔是更在乎人民利益的啊?

    可是如今京華也是私營的,高務實也做不到無視虧損全國鋪開糧稅及金花銀託運。如果一來,假如真的全面取消糧長制,將來的稅糧及金花銀運輸一旦出現問題,他這個戶部尚書一定難辭其咎。

    倘若爲了避免出現那樣的亂子,高務實就只能不惜成本地把京華的託運業務無序鋪開,這又勢必給京華本身造成很大的財務壓力。

    要知道,如今京華的託運業務主要是“兩條腿走路”:一條是在南方,主要靠着河流水運,最終轉向海運北上天津港;一條是在北方,主要靠着京華日益壯大的馬隊,負責區域則以九邊沿線和相鄰內陸省份爲主,而黃河流域倒也能以水運做一定的補充,但並非主力。

    在這樣的規劃下,西南山區甚至包括湖廣的西南部——即後世湖南西部,都是京華很難深入開展業務的。當地倒也有不少水系,只是當地水系很多河流的水文條件非常複雜,尤其是作爲上游地區,一些地區的河流寬但是淺,一些地區水夠深但是河道窄、流速急,總之不是很方便建立統一體系。

    京華喜歡的模式是一條船從上貨到卸貨中途無須轉運,比如在武昌起運,直接駛往蘇州卸貨(此時的蘇州府地域劃分與現代有所區別,長江口附近的常熟縣、嘉定縣都屬於蘇州府),這就可以省時省力省成本。

    倘若是西南內陸,就有可能哪怕是同一河流都得分段,中間有些地方需要改陸路走一節甚至一會兒水路,一會兒陸路,成本一下子就上來了,而且在管理上也十分不便。

    以上還只是各類成本上的麻煩,除此之外高務實還認爲有其他的陰謀可能。

    比如說,全國田賦無論是實物糧稅還是金花銀都由京華統一託運,這說出來都叫人寢食難安啊——你京華萬一忽然捲款逃跑,我大明朝明年怎麼辦,全國官員和軍隊都得餓肚子嗎?當官的還可能不至於餓到造反,可那當兵的要是全都餓肚子了……誰能負得起這個責?

    一旦京華真的掌握如此巨大的力量,按照“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這個態度看,京華就能以此倒逼朝廷,迫使朝廷對它進行各種讓步。

    或許高務實根本不會這樣想,但別人要這樣揣度的話,高務實也沒法自證清白啊。畢竟我不是說你一定會這樣做,我說的是你有這樣做的能力——萬一呢?

    高部堂想到這一層,當真是驚出自己一身冷汗。如果這一手當真是有人故意設計,那此計可真是太過歹毒了!

    如果高務實不是穿越者而真是這個時代的官僚,恐怕很難拒絕這種一旦成功就能擁有足以倒逼朝廷妥協的力量,這其中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有道是“皇帝不差餓兵”,如果戶部的錢糧能否到位都得看京華的臉色,可想而知京華會有很多辦法影響朝政。考慮到高務實本身的政治地位,甚至把“影響”換成“控制”也未必有多誇張。

    皇帝能允許這種情況出現嗎?顯然不能!只要皇帝還沒糊塗,就不可能容忍這樣的局面出現,哪怕那個人是高務實也不行。

    然而,目前風潮已經掀起,高務實作爲“激進改革派”的一面旗幟,從政治影響上而言,根本容不得他有所退卻。

    名望可以爲一位領袖人物帶來巨大的影響力,以此爲後盾便能凝聚人心,爲人所不能爲之大事。可是反過來,名望有時候也會逼得人做出違背本心的舉動,在不合適的時候做出原本應該合適的決策。

    此次陰謀的設計者是誰,高務實還不清楚,但他清楚此人下了一步好棋。

    此計狠在哪裏?狠就狠在如果沒看穿,高務實這一腳踏下去,不僅經濟上要喫大虧,政治上也要喫大虧;而即便看穿了,不踩這一腳,經濟上不喫虧了,政治上還是要喫虧。

    經濟上不必再解釋,只說政治上。

    前一個喫虧,是指京華接下這個差事就必然被皇帝惦記,其最糟糕的結果或許能到“莫須有”的程度;後一個喫虧,是指京華不接這個差事,那麼高務實手中這面改革旗幟就舉不穩了,只能被迫交出政治主動權。他手頭那“三代元輔之恩蔭”的政治力量都可能出現嚴重動搖。

    好算計啊,好算計!

    不過,既然你如此瞧得起我,高某人又豈好讓你失望?

    我實學本就是爲了解決問題而出現和存在的,我高務實能有今日,可也不是隻靠父輩三位元輔之恩蔭!我能入仕不到十年便爲戶部尚書,你真以爲只是靠着聖眷?

    那你就錯了,我依靠的是每次都能解決問題!

    高務實心中有了定計,卻並不急於出手,反而又沉默了一段時間,耐心等待此次“廢除糧長”事件持續發酵。

    到了八月中旬,事情已經鬧得不可開交。恰逢萬聖節(朱翊鈞生日)是八月十七,皇帝都覺得這事得先有個說法,不然這萬壽都過不痛快,天天光看着各種奏疏扯皮了。

    有的說糧長制早就不可救藥必須廢除,有的說那是太祖祖制焉能輕易,有的說即便維持糧長存在也要更易職責,有的說此乃舊疾,醫之宜緩。

    皇帝看了半個月奏疏,大多都是說這事的,終於搞得頭大如鬥。在始終等不到高務實反應的情況下,他也知道高務實的爲難,可是事情也不能再拖了,因此只好親自下了一道手諭送到戶部衙門,語氣委婉地問高部堂對於近來糧長制存廢之爭有何看法。

    “愛卿倘有建言,無問其餘,切切道來便是,朕必深審細查。”

    高務實看了手諭,發現這道手諭居然是御筆,不由微微一笑,心道:火候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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