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 第265章 壽宴上的爭論(中)
    假使我家去年產糧萬斤,今年僱工百人新修了水利,合理灌溉之後下田變中田,中田變上田,於是收了兩萬斤之多,試問大宗伯——我這僱工所費,能算是敗家之舉麼?”

    徐學謨皺眉道:“大司徒此言看似合理,但凡事未必有這般順利。例如那水利修與不修未必能影響如此大的產量,而‘僱工百人’之所費也恐怕需要許多年才能回本,更別說水利一事並非一勞永逸,極可能還要長期維護才能確保使用,如此則成本更高。

    況且,大司徒以此做比者,乃是此次爲驛站改革所新設之官員,而驛站所賺之錢財並非出自海外,乃是出自我大明本國,即出自天下百姓之錢囊也。因此,無論大司徒如何粉飾,總改不了朝廷從百姓口袋裏掏錢這一事實,對麼?”

    高務實淡淡一笑,道:“大宗伯禮法或稱熟稔,但看來並不太關心理財。本部堂此前那道《取用疏》,不知大宗伯是否看過?那道疏文全稱叫做《稅者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疏》,其中不僅有義利之辨的論述,亦有‘爲何徵稅’之論。

    在此疏之中,本部堂便曾說過:‘其爲稅者,既非朝廷所有,亦非陛下所有,此財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君上代天牧民,臣等襄佐君上。

    稅用於君者,只爲使君上切實牧民,不受用度掣肘;稅用於臣等,只爲使臣等切實佐君,不受喫穿所迫。粒米半黍,一針一線,皆爲牧民養民之所用,言何苛政?’

    如今爲驛站改革設些新官,看似朝廷需花些銀子,但原本朝廷每年需在驛站之上花費多少?雖則這些錢原是地方所花,但地方之銀難道便是憑空得來的麼?歸根結底,這筆錢原先也是出自百姓之錢囊。”

    徐學謨搖頭道:“既然改來改去都是百姓花錢,那還改什麼呢?”

    “大宗伯謬矣。”高務實連連擺手,道:“原先朝廷養着驛站,驛站所費是地方從百姓手中徵得,但驛站不爲百姓服務,朝廷徒費錢糧卻未能使百姓獲得便利。

    如今革新之後,驛站對民間開放服務,雖然要收取一定費用,但任何百姓都能自行決定是否使用驛站。這也就意味着,如果百姓認爲通過驛站郵傳信件或運送貨物並不划算,他們自然不會使用。

    反之,既然使用,則必然是因爲物有所值,雙方皆大歡喜。此所謂雙贏也,大宗伯何言‘還改什麼’?”

    徐學謨一時語塞,想不出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下來。

    刑部尚書舒化此時正在抱恙,精神不濟,加上此事與他刑部關係不大,因此直到此時也沒有要議論的意思。而工部尚書石星卻忍不住道:“大司徒此前以水利設施使田地增產而舉例,但此時所議之事卻與增產何干?如寄信也好,運貨也罷,與生產毫無關係,則在天下言,天才之財未變,而百姓之財卻爲朝廷所賺,豈不仍是與民爭利?”

    高務實對石星這個從實學派跳槽去心學派的工部尚書觀感不佳,聞言淡淡地道:“據聞大司空近來督陵(負責帝陵工程)?想必大司空當知,陵工之中部分石料乃產自江南太湖一帶。若按以往之慣例,此事應由戶部行文於蘇州府或常州府,命此二府貢石材於天壽山。

    此二府所距雖遠,因忠天子事,故當自行挑選合用之石,遣人千里北運,所費如何皆不足論也。然去年戶部收了財權,今年聞之此事,便不曾按此舊制執行,而是出資委託南京戶部(注:因爲南直隸直屬於南京六部管轄)於太湖二府購入石料,以最爲廉價之海運託送抵達天津,再僱生產建設兵團代爲運抵天壽山。

    後來戶部算了算,光是運送這批石料,今年所費便比以往歷代先帝時皆便宜許多。就其均價而言,約莫只有以往四成左右,省下了兩萬三千餘兩銀子。由此可見,合適的運輸體系雖然不見得增產,但足以減耗。

    大司空,所謂財政一道,無非開源與節流,開源固然有利,那節流難道就不算有利了?”

    石星此人自出仕以來,先在行人司,後在六科獲罪貶爲民,起復之後不久改尚寶司,轉大理寺,又轉南京太僕寺,升左僉都御史、左府都御史協理院事,再升兵部左侍郎,最後改投心學派,當上了工部尚書。

    在他這一長串任職裏頭,基本上沒有和財政打交道的,故高務實一旦直接“就事論事”,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六部尚書裏頭,禮部尚書徐學謨和工部尚書石星兩位是正經的心學派人,舒化雖然也算心學出身,但他一來身體不好,二來作爲刑部尚書很難在這些事情上發聲,因此他打定主意不插手這事,自然也就沒有打算議論什麼。

    旁邊閣老一桌離得很近,剛纔高務實雖然談不上舌戰羣儒,但已經把兩位心學尚書說得理屈詞窮,申時行與王錫爵都忍不住皺眉。兩位相公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只能親自出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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