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6章 伐元(十)碼頭交鋒
    因此,漕船上每一粒糧食都異常珍貴,而我今日得見,所有船隻裝糧不過一半,大量船艙空着什麼都沒裝,這如何解釋?難道這樣就要啓航北上嗎?”

    舒慶平沒想到王士騏對漕運如此熟悉,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應答。裝糧一半當然是事實,但空出來的部分是爲了漕軍能夾帶私貨,這是長久以來的“規矩”,但卻不便明說。此時這小年輕把這事直接擺在檯面上,到底是何用意?

    好在便是此時,有一百戶急匆匆跑進來,氣喘吁吁說道:“二位老爺,錦……錦衣衛要上船查案。”

    舒慶平眉頭一皺,轉身問道:“漕軍與錦衣衛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們來做什麼?”

    百戶回道:“事發突然,我們也沒收到消息,但此刻他們一行十餘人已經快馬來到岸邊了……”

    沒等百戶說完,舒慶平大步跨出船艙,站在甲板上看到一小隊人馬身着一色黑衣官服,氣勢洶洶來到碼頭。領頭的身穿大紅曳撒,左肩膀至胸口處用金絲青線秀出一條飛魚狀巨蟒,張牙舞爪,咄咄逼人。腰間配官制繡春刀,刀柄長直,刀身窄、刀背厚、刀刃薄,刀尾微微上翹。

    大紅紵絲飛魚曳撒,看這身行頭就知是錦衣衛高官,勢必得罪不起。舒慶平馬上命令水手搭橋靠岸,自己一路小跑下船迎接。

    “錦衣衛北鎮撫司張翱,奉旨查案!”張翱騎着一匹高頭大馬,威風凜凜。

    “下官是漕軍副千戶舒慶平,不知張大人前來查案是否有舒制軍的手令?”舒慶平站在馬前,擡頭對張翱問道。他口裏的“舒制軍”乃是漕運總督舒應龍,雖然和他同姓,但兩人並非親屬,純屬巧合。

    張翱瞄了舒慶平一眼,翻身躍馬而下,掏出銀製手牌差點杵在舒慶平臉上,上刻着北鎮撫司張翱幾個字,這是千戶以上官員纔有的手牌。

    張翱不屑地說道:“北鎮撫司向來奉密詔辦案,連三法司都無權過問,你們舒制軍自然也不知道,還望舒千戶配合一二。”張翱說完,徑直向黃船走去。

    舒慶平跟上去半跪在張翱面前,雙手抱拳,近乎乞求般說道:“漕軍紀律嚴明,沒有舒制軍命令,任何外人不能上船,還請張千戎見諒,莫要爲難下官。”

    這時,碼頭上幾百名漕軍圍了過來,見此情景沒有人敢上前,儘管他們面對的只是十個人而已。

    張翱目光一凝,露出幾分不耐,但頓了一頓,還是低下頭,在舒慶平耳邊說道:“陸千戎應該知道,錦衣衛爲皇上辦差,跟我們過不去就是跟皇上過不去,難不成現在漕軍如此膽大妄爲,而陸千戎你……乃欲抗旨麼?”張翱說完推開舒慶平,就要登船。

    “張兄別來無恙啊。”王士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甲板上,對着碼頭上張翱說道。

    張翱聽到一怔,停住腳步,滿臉驚愕望着船上的王士騏,轉而露出了笑容:“原來是王公子,公子不是一直在京師戶部當差嗎,怎麼有空回江南遊山玩水?”

    “我與張兄一樣,都是奉朝廷之命前來辦差。先不說這些了,張兄遠道而來,一路辛苦,請上船喝杯茶解解渴。”王士騏說完轉向對舒慶平說:“請舒千戎帶這幾位錦衣衛璫頭去旁邊驛站喝口水,也歇歇腳吧。”

    張翱沒有做聲,對身後錦衣衛使個眼色,一行人便跟着舒慶平進了驛站。張翱疾步躍上甲板,隨王士騏進入船艙。

    “不知張兄此次前來有何公幹?”王士騏一邊泡茶一邊問道。

    “前幾日東廠傳出消息,說蘇州漕船上混進了細作,命錦衣衛前來查清此事。”張翱說道。

    “張兄,這應該由掌侍衛緝捕刑獄之事的南鎮撫司出面,你們北鎮撫司專治詔獄,何時也來管這些閒事了,莫非此事還有皇上的旨意?”王士騏倒茶時看了張翱一眼。

    張翱苦笑道:“哎……都是東廠捕風捉影的事,只能密查。我錦衣衛與東廠本本無隸屬關係,奈何他們與皇上朝夕相處,說話自然有份量。如今都說錦衣衛是朝廷屠夫、東廠走狗,無論官員還是百姓見了錦衣衛就跟見鬼一樣,避之不及,要是無關緊要,在下也不願大老遠跑來惹人嫌。”

    張翱停了一下,見四周無人,繼續說道:“可是沒法子呀,我們也處處受東廠監查,人人自危,東廠的人動動嘴皮子就能將我們置之死地!”

    “是啊是啊,東廠着實讓人生厭。不過,張兄應該知道漕軍歷來不受五軍都督府和地方行政管轄,只聽命於漕運總督一人,軍官和士兵爲世襲制,一個家族幾代人都是漕軍,外人很難進去,猶如鐵板一塊。

    此次東廠想插手漕軍的事,不知是何緣由,若非皇上明旨,張兄你這個差事可不好辦吶。”王士騏說完喝了口茶。

    張翱嘆了口氣,說道:“朝廷上的事在下一介丘八,自然是不懂的,但做臣子的總要把分內差事辦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自保而已。”

    “張兄說的極是,打如今舒制軍乃是申元輔身邊的紅人,一年前由工部侍郎調任漕運總督兼右副都御使,同時提督山東、河南、北直隸和南直隸各省漕糧兼理海防,是我大明朝除內閣輔臣、六部堂官之外最有實權的人物。張兄若要動漕軍,還得小心提防,別被人當槍使,得罪了舒制軍,最後反而成替罪羊纔是。”

    張翱眉頭緊鎖,想着自己被夾在東廠和漕軍中間,着實進退維谷,現在雖已登船,卻束手無策。

    王士騏摸透了張翱的想法,說道:“張兄既已登船,便已查清蘇州漕船並未發現什麼細作,回去再把文書寫漂亮些,便也有了交代。待在下回到京城之後,也會當面向錦衣衛指揮使彙報此事,張兄可以放心。”

    “那就多謝王公子相助了!”張翱喝了口茶,如釋重負地說道:“如今國家有事,殘元禍患已久,高經略正在征伐。我等身爲軍人,本應徵戰沙場,馬革裹屍,現在卻整天被一幫沒卵子的閹豎騎在頭上,實在窩囊!”

    “張兄心懷家國天下,小弟佩服……嗯,回京覆命山長水遠,張兄一路保重!”說完,王士騏把張翱送出船外。其餘的錦衣衛見狀,趕緊從驛站出來集合,寒暄幾句之後,張翱翻身上馬,帶着隊伍離開了碼頭。

    舒慶平走過來,長舒一口氣說道:“方纔多虧了王主事在場,如此短的時間就把錦衣衛打發走了,着實厲害。說起來,如果讓他們登船搜查,這事傳到制軍那兒,卑職和這幫弟兄都脫不了干係……卑職這廂謝過了。”

    王士騏淡淡地道:“王某分內之事,舒兄不必言謝。今日之事就此打住,也不必上報,還請舒兄去通知下面的人,切記不要走漏風聲!”

    “是,是,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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