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277章 援朝抗倭(二)雞與猴
    總之,明清實學是中國儒學發展的邏輯結果。其理論價值在於它不但對宋明理學所討論的範疇和命題進行了總結性的批判,而且還提出了一些反映市民階層利益和要求的新範疇、新命題,成爲中國近代啓蒙思想的理論先驅。

    但是到了這裏問題就來了,既然按照正常發展,經世實學廣義化之後便是這個“明清實學”,那現在爲什麼已經被冠名爲“王高實學”了呢?這裏的“王、高”又是指誰?

    所謂王高實學,王是指王廷相,而高——至少在目前的大明,一般認爲是指高拱。但在很大程度上,“王高實學”這個名詞的出現,有一種故意與“陸王心學”相呼應的意思在裏頭。

    回頭看看上面對於明清實學的劃分就會發現,王廷相被列爲“實體實學”的先驅和代表之一,而高拱則在“實體實學”和“經世實學”兩類之中被列爲代表人物。

    高拱在河南讀書時,便深受王廷相實學思想影響,摒棄老舊的程朱理學,認爲這種思想完全不切實際;也厭惡逐漸變質的陸王心學,認爲心學末流幾入狂禪。

    於是,高拱先是研究了王廷相的氣本論,通過批判程朱的“理本論”和陸王的“心本論”,明確地闡發了“天地之間惟一氣”的氣本論。再以此爲基礎發展出自己的思想,也就是一切爲了“經世致用”服務的經世實學。

    事實上,高拱這裏所謂的“氣”,如果用後世的語言來表述,那麼他很大程度上說的就是“物質本源”——你甭管這個本源是原子還是分子,或是其他什麼,總而言之高拱認爲是物質。換句話說,高拱其實可以算是個唯物主義者。

    當然,中國古代的學界思想總會神奇的辯證,高拱也不例外,他的“氣本論”也很複雜。例如高拱的氣本論有三個方面:

    在宇宙發生論上是“常久不息,化生萬物”的元氣本原論,提出了“一(元氣)——二(天和地或陰陽二氣)——萬(宇宙萬物)”的宇宙生成模式。

    在宇宙構成論上是“氣具夫理,氣即是理;理具於氣,理即是氣”的氣本體論,闡發了氣本理末、氣先理後的觀點。

    在人性問題上是“人只是一個性,此言氣質之性”的氣質人性論,認爲性即是氣,心也是氣,“惟明道先生有言,性即氣,氣即性,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有合孔子之旨”。

    他提出徹底的人性論是一元的,不是二元的,宋儒所謂“不在形氣之中”的“天地之性”或“義理之性”是根本不存在的。

    高拱的人性一元論,其實際作用就是要把心性之學從道學家那種空寂寡實的懸浮狀態中拉回到實地上來,使其同現實的人生更貼近,同人的自然性情更合拍。

    那高拱爲啥要搞出這個氣本論呢?因爲這是理論奠基,是爲其“實政哲學”奠定本體論基礎,所以後世認爲其在宋明氣學發展史上也佔有非常重要的歷史地位。

    這麼一說就比較明白了,所謂“王高實學”,王廷相主要是做了理論奠基,高拱進一步進行理論奠基工作,並且通過其執政生涯,逐步闡述並完善了其經世致用的經世實學思想。

    正如陸王心學之大成在王陽明,王高實學之大成則在高拱。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其實高務實出力甚大,尤其是在經世實學的廣義化過程中,高務實可以說居功至偉。

    方纔說過,高拱的經世實學本質上是“實政哲學”,而因爲高務實的關係,才逐漸擴大到了更多的方方面面。

    例如科學實學,高務實建立京華工匠學堂,設立那麼多的學系,幾乎都屬於科學應用一類。由於他是高拱的衣鉢傳人,這個舉動就明顯擴大了經世實學的範疇,將科學實學也納入其中。

    當然,對於考據實學、啓蒙史學這兩類,高務實目前涉及還不多,這主要是因爲他精力不夠,必須講究輕重緩急——正如他方纔對於朱翊鈞提出的三件大事,就會立刻定下處置順序一樣,這是他一直以來做事的習慣。

    朱翊鈞此時毫不猶豫地表示“王高實學”在“文正公仙逝之後自然以你爲本宗”,也正說明了高務實繼承高拱實學宗門地位這件事已經得到公認。

    “許閣老爲朝廷次輔,位高權重,但天下人乃至於皇上都以臣爲實學本宗,可見雞與猴並非一定要看官位。以此爲基,佐以此道條陳來看,漕軍騷動一事之背後,江南財閥介入甚深,並且打出了某些位高權重之人的名義。假使……啊,臣說的是假使。

    假使情況屬實,便會給人這麼一種印象,即這件事的幕後之人便是那位高權重者,然則事實果然如此否?未必。”

    朱翊鈞皺眉道:“你是說江南財閥扯虎皮做大旗,事實上那些作爲並不關那‘位高權重者’的事?”

    “不,臣的意思是,關不關那位‘位高權重者’的事本身並不要緊,因爲既然他的虎皮能被江南財閥扯出來用,用完之後也沒有見他對江南財閥做出什麼懲罰,那就證明江南財閥能夠隨意動用這張虎皮——換句話說,江南財閥纔是這張虎皮的真正擁有者!”高務實一臉嚴肅地分析道。

    朱翊鈞果然臉色一黑,虎着臉道:“所以你是說,江南財閥們纔是猴,對麼?”

    “然也。”高務實道:“故此眼下的問題在於,雞隻是猴推上臺前的棋子,殺雞儆猴則猴未必懼之,無非再推一雞上臺前罷了;殺猴儆雞則不然,雞爲猴所推,猴之有難,雞必然竭盡全力提供庇護。

    猴不死,雞縱有一時之難而久必獲利;猴若死,雞失其食,豈能奄奄苟活?”

    朱翊鈞沉默半晌,輕輕點頭道:“我明白了,此事我會安排廠衛調查。倘若罪證確鑿,當此緊要關頭,勢要猴雞並懲,以爲後世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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