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元輔 >第158章 丁亥京察
    次日一早,高務實按照昨日答應皇帝的話,回到戶部衙門視事。昨日皇帝的聖旨雖然是一道中旨,但既然高務實已然接旨,這道旨意就要在司禮監、內閣和六科存檔,而這一過程還要通過通政司,因此內容也早已傳開。

    在皇帝一日三詔命高務實出而視事的前提下,高務實回到戶部是沒有問題的,旁人也說不出什麼閒話來。真要說的話,皇帝的第三道旨意本身才是焦點,高務實接了這樣的旨意要是還不肯出來,那纔是大新聞了。

    戶部衙門有程文和胡執禮在,這幾天倒也能基本維持正常運轉,雖然積壓了一些需要高務實審覈批准的行文,但小一點的事都處理得乾乾淨淨,省了高務實許多麻煩。

    至於需要高務實這位尚書親筆簽字用印的“部覆”級公文,一共也就七八封,都工工整整擺在了高務實的案頭,甚至兩位侍郎還寫了條陳,對這些公文做了簡單的介紹和批覆建議,讓高務實體驗了一把看票擬的感覺。

    雖然正式出仕不過六七年,但前世的經驗與做觀政的經歷畢竟不是白給,再加上還長期審閱京華的內部文書,使得高務實看公文的速度非常快,不到半個時辰便把這七八道公文的部覆寫完。

    他正要把程文和胡執禮請來,就“兩署十一司”的具體設置安排等事再商議一番,卻忽然收到消息,說皇帝大清早便把內閣諸位閣老以及吏部尚書楊巍、左都御史沈鯉等重臣宣至文華殿召對。

    然後過不多時,便從宮裏傳出消息,丁亥京察即將開始。

    京察,是有明一朝所開創制的定期考察南、北兩京官員的政治制度。這一制度的建立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過程。

    太祖時期即已經開始了對京察的嘗試,但其施行卻是根據皇帝的個人意志而時興時廢,直至英宗正統初年才形成一定的制度;經過英宗、景帝、憲宗、孝宗四帝的不斷調整與嘗試,最終在武宗年間形成固定的“六年一察”的固定制度。

    在京察的年份相對固定後,又有衆多其它的因素對京察的具體時間產生影響,主要包括皇帝的個人意願、天象異動、權臣涉政等方面。

    本次丁亥京察,按例應該是年初就要進行,但年初時皇帝的主要精力花在了“究竟從哪裏砍開支”上。緊接着就出現了西北之亂,因此京察就耽擱了下來,直到今天忽然被皇帝提起——對於京師百官而言,這有點像是遭到了偷襲。

    京察的職責由衆多部門和官員共同承擔。在其中發揮最主要作用的部門是吏部和都察院,吏部尚書和左(或右)都御史是負責京察的最主要官員;吏部考功司、都察院河南道和吏科(六科之一)三衙門的長官,則共同承擔了京察的初審職責。

    一般而言,京察的裁決大多在初審時做出,而由吏部尚書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主持堂審之時,僅對個別關係匪輕的人另行區處。換句話說,吏部尚書和左都御史是“掌總”的,主要針對高官或特殊官員,絕大多數的“察”,實際上是由吏部考功司、都察院河南道和吏科來完成。

    京察的施行包括堂審與自陳兩個方面。堂審針對的是五品及以下的低級官員,而自陳針對的是四品以上的中高級官員。

    在堂審之前,需要經歷一系列的準備工作,有時候全程耗時幾近半年,因此這些工作通常會提前進行——本次丁亥京察也是一樣——而真正的過堂審理僅耗時一天。中高級官員的自陳則不需要太多的準備。

    堂審和自陳後,皆需以皇帝的名義進行批覆,而後科道官方可“拾遺”。待吏部對拾遺的結果進行復核並報皇帝終裁,京察便告結束。

    與其他重大事情的處理原則一樣,京察的結果同樣受到多方面的影響。

    皇帝在大明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對於官員的去留、獎懲,擁有一言而決的“終審權”,在京察中當然也是如此,手握最終決定權。

    內閣作爲輔政機構,自嚴嵩以來,閣臣迄今都凌駕於吏部之上,因此其在京察中的影響不容小覷;吏部作爲官員的主管機構,又是京察的主要負責機構,對京察結果的影響顯而易見;都察院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給予吏部配合抑或牽制。

    至於像高務實這樣的各衙門堂上官,因爲擁有填注考語之權,同樣也能在京察中對本部屬官給予一定程度的關照——當然你要打壓的話也很“順便”。

    高務實之所以這麼早就得到消息,也正是因爲他乃戶部堂上官,擁有對本部屬官的考評之權。不過他並不打算真的行使這項權力——原因很明顯,他才上任幾天就被劾閉門了,直到今天才出來視事。

    正經的說,他其實只做了五天戶部尚書,所以他打算把這項權力下放到程文和胡執禮手中,他本人權當是個代筆的,照着他們二位的意見寫評語就是了。

    或許是京察的消息來得太過突然,高務實出而視事就不算什麼大事了,甚至連風頭正勁的“正國本”事件也不得不給丁亥京察讓位。

    所有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吏部顯然是暴風的風眼。

    吏部尚書天官楊巍剛回吏部打了個轉,立刻藉口與內閣商議本次京察之要點而再次回了宮裏,去文淵閣的內閣大通房躲風去了。

    不過,他人雖然溜去了內閣看風向,但他身爲實學派的旁系,能夠混到吏部尚書的位置顯然不是幸與。

    他去內閣,自然是去找許國、張學顏和吳兌商議行止,但這只是明面上的動作。私底下,他則立刻派了親信家丁悄悄跑來戶部求見高務實。

    說起來,楊巍對於今年的丁亥京察是早有準備的,畢竟六年一度的京察已經“著爲令”數十年了,按時提前準備是每個吏部尚書應該做的。

    只不過今年的朝局不太安穩,西北之亂基本平定以來更是風雲變幻。一會兒是謗君案,一會兒是正國本,真是不得消停。

    他這幾日也是忙着穩定人心,希望與他相關的同年舊友、門生故吏們不要隨意插手其間,一定要等局勢明朗——比如高務實表態之後,再跟着上疏就好。

    如今兩派之爭隨着王錫爵的抵京,明顯出現了白熱化的跡象,楊巍雖然身爲天官,奈何如今是閣權壓制部權的時期,再加上實學派與心學派都是政治集團這個級別的力量,他一個都惹不起,自然只好隨大流。

    然而這個大流也不是很好隨,他思來想去還是押寶了高務實,只是對許國那邊也照樣把禮儀做足,爭取都兩不得罪。

    楊巍雖然也不知道皇帝爲何突然搞出這一手來,但身爲天官,他還是很快猜測到皇帝可能是想用京察來分散百官的注意力,把“正國本”一事繼續往後拖延。